谢燕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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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马奖最佳导演许鞍华执导的影片《黄金时代》,把世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中国东北女作家萧红身上。在那个文学创作的“黄金时代”,本地也曾出现一位际遇与萧红有些相似的年轻诗人冯蕉衣。
冯蕉衣这位潮州诗人才华横溢,曾用过拉因、砂金等笔名,在上海出版过《衡窝集》;24岁南来后继续耕耘,在新马诗坛占有一席之位。但他一生历尽沧桑、穷困潦倒,最后英年早逝。
他在1940年的双十节,因病突然谢世时才27岁,当时为他举殡入殓的是赫赫有名的文人郁达夫。冯蕉衣位于武吉布朗密林中的墓,2012年中被寻墓人吴安全发现后,却引来一个有趣的问题;墓碑上的题字,究竟是不是出自郁达夫之笔?
曾翻阅各种有关冯蕉衣史料的文史爱好者林志强认为,墓碑上的题字应该是出自郁达夫之手,冯蕉衣哥哥的后人也以为墓碑是郁达夫所写的。但是吴安全曾问过好些人,大家在比对郁达夫和墓碑上的字迹后,又觉得两种字体相去甚远,碑文应该不是郁达夫所题。
曾经赋诗悼念冯蕉衣的本地文坛宿将刘思,1986年接受《联合早报》记者吴启基访问时却让上述疑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。刘思在《颓废是伪装的——诗人刘思忆郁达夫在新加坡》一文中说,郁达夫与“吼社”同人如冯蕉衣关系密切,冯死时,由“吼社”一群朋友组成的治丧委员会要求郁达夫为早逝的诗人题写墓碑,他当时满口答应。但是郁达夫接下这项工作后却迟迟未见交件。
刘思记得自己当时在牛车水南天酒楼对面一家商行工作,有一天郁达夫和报馆同事到珍珠巴刹用餐,看到他在商行内便冲了进去,连招呼也不打就说:“我最近太忙了,蕉衣的字还没写。”刘思当时笑着回答:“希望你能尽快写好,到时我到你处去拿。”
根据吴启基的那篇报道,刘思当时肯定冯蕉衣墓碑上的字出自郁达夫之手,但他却把墓的地点记成是碧山亭。林志强是基于刘思的上述谈话,认定冯蕉衣墓碑上的字出自郁达夫之手。他还揣测郁达夫不是书法家,字体有时会不稳定。
新加坡文艺协会永久名誉会长骆明记得六七年前,郁达夫的孙子郁峻峰曾带着富阳和杭州电视台的摄制队到新加坡,并通过他的安排找了刘思和方修等人来谈郁达夫在新加坡的事迹。骆明记得刘思当时曾提及郁达夫答应为冯蕉衣墓碑题字一事,还提到他曾亲自到《星洲日报》找郁达夫,要跟他拿已答应写的字,但最终是否拿到就不得而知了。骆明说,郁达夫的后人正在筹划出版《郁达夫在新加坡文集》,并准备在中国和新加坡同时举行发布会。
虽然文献记录说墓碑是由郁达夫所题,但是本报咨询过好些人,包括本地一些著名书法家,大家在比对郁达夫所题的《纪念诗人冯蕉衣特辑》和墓碑上的字体时,都认为两者相去甚远,不大可能出自同一人手笔。除了笔触不同,郁达夫的字率真不拘,碑上的书体拘谨守法。
从冯蕉衣1940年底逝世到郁达夫于1942年2月4日与胡愈之、王任叔因日军攻陷新加坡而匆匆逃离新加坡,间中只有一年多时间,郁达夫会否因工作太忙,加上时局不稳,没来得及履行承诺便逃难而去?这是个耐人寻味的悬案。
记者最近随吴安全和林志强穿越武吉布朗密林,寻访冯蕉衣的墓时,只见墓碑上写着生卒年,除此之外便是一行“诗人冯蕉衣之墓”。
吴安全说,他是在2012年某一天,在密林中躲雨时被墓碑上的题字所吸引。在武吉布朗墓群中,以诗人自居的坟墓非常少见。据他所知,除了冯蕉衣,便是曾经担任中华总商会秘书的康研秋。葬在那里的诗人则有邱菽园和陈延谦。
巧的是,在那之后不久,冯蕉衣的侄孙女突然电邮吴安全,想知道叔公的墓是否受造路工程影响。吴安全与她联络时,她表示冯蕉衣的墓一直由她父亲冯笃骏照料,但父亲已在两年前去世。
本报通过这位侄孙女找到冯蕉衣侄女冯剑萍(73岁)。冯剑萍的父亲冯海泉是冯蕉衣的同父异母哥哥。冯蕉衣去世后不久才出世的冯剑萍,对叔叔的事迹非常感兴趣。她曾听长辈说过叔叔在病重时,他的女友郭坤成曾扶着他找她父亲,但是他们家当时生活十分清苦,父母和两名哥哥挤在租来的小房间里,根本就没有能力照顾叔叔,最后是由叔叔的朋友合力出钱,为他租个床铺栖身养病。